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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国内商业发展历程中，有这样一个场景时常被提及：当滴滴与快的的合并谈判陷入胶着状态时，双方管理层分别身处两个房间，同时给腾讯的刘炽平和阿里的蔡崇信打电话。由此可见，谁才是真正掌控谈判走向的关键人物不言而喻。华兴资本创始人包凡对此深有感触，他说：“我们不过是凡人争斗，背后的巨头才堪称神仙。”
这里所说的“神仙”，是以腾讯、阿里投资团队为典型代表的 CVC（Corporate Venture Capital，企业风险投资）。鉴于“腾讯系”、“阿里系”投资所产生的广泛影响，CVC 一度被视作“巨头的游戏”。
然而如今，在巨头所占据的这片“疆域”之外，一批非巨头背景的 CVC 已悄然现身。
在年轻玩家阵营中，元气森林、茶颜悦色、小红书、泡泡玛特等企业早已涉足 VC 市场，即便它们自身尚处于发展的青春期阶段。而在另一端，现年 75 岁的娃哈哈创始人宗庆后、67 岁的农夫山泉创始人钟睒睒进军 VC 领域的消息，也引发了外界对于实业老兵转型的诸多感慨。
这份名单还可以继续延展。以餐饮行业为例，九毛九、西贝莜面村均有对外投资的记录，尽管它们看起来十分传统。
趋势已然明晰，CVC 早已不再是互联网巨头的专属武器。但要知道，做实业和做 VC 终究是两件不同的事情，后者存在着一定的专业门槛，资金规模、行业资源以及团队专业度等方面都决定着 CVC 的整体水平。更为关键的是，在当前“VC 内卷”，且资本巨鳄和互联网巨头掌握着绝对话语权的环境下，中小玩家的发展空间似乎极为有限。
核心问题其实在于：为何企业都纷纷开始涉足 CVC？它们能否取得成功？在这残酷的资本丛林中，中小 CVC 又该运用怎样的生存法则来谋得一席之地呢？
CVC 成为标配？
根据从 VC 投资人、企业战投人士处了解到的情况，企业开展 CVC 业务，驱动力主要有两种：财务回报和业务布局。至于具体的操作方式，则需依据企业自身的投资能力以及投资出发点来决定：
倘若公司账上或创始人手头有闲置资金，但内部缺乏专业的投资团队，那么成为专业投资机构的 LP 不失为一种选择。要是公司资金充裕且有能力组建投资团队，那么自主进行直接投资就变得可行，公司能够进行一些与主营业务紧密协同的布局，账面上的资金也能有更好的去向。
在此基础之上，如果公司和创始人具备足够的市场影响力，那么便可以成为 GP，利用外部资金而非公司自有资金进行投资。
更为高阶的状态是，当内部投资团队已经相当成熟时，CVC 会将资金投入其他基金，成为 FOF（Fund of Funds），从而将触角延伸至更多的赛道。
“成为 GP，借助外部资金，可以投资一些中晚期项目，也就是估值相对较高的那种，这种情况下没必要动用自己账上的资金。若作为 FOF，CVC 会要求基金定期汇报项目进展情况，要是 CVC 想要与某个公司进行沟通交流，基金要能够实现对接。”企业战投人士李华如此说道。
CVC 能够为公司带来怎样的回报呢？头部玩家的成绩单无疑是最为直观的参考依据。腾讯财报显示，在整个 2021 年上半年，投资为腾讯带来了高达 400 亿元的利润，其中二季度的投资收益约为 208 亿元，几乎相当于同期净利润的一半。此外，腾讯广阔的投资版图不仅完善了其产业链布局，还在诸多领域构筑起了竞争护城河。
然而，能够将投资做到如此卓越境界的玩家可谓凤毛麟角。相较于巨头们广阔的投资版图和复杂的架构，巨头之外的 CVC 在各个方面的能力和规模都要逊色许多。
相应地，它们的投资方式没有那么复杂，投资标的数量也相对较少。
对投资版图进行梳理后可以发现，巨头之外的 CVC 的投资目的主要是围绕公司业务展开，进行补缺、夯实或者拓展。比如，泡泡玛特的投资标的主要集中在潮流、动漫、二次元等与年轻人相关的品牌领域；内容平台小红书则更倾向于投资那些在平台上走红的品牌；喜茶、茶颜悦色的投资重点聚焦在饮品赛道，九毛九、西贝则分别投资了一些餐饮品牌。
促使上述企业布局一级市场的原因之一可能是“资金利用率”。李华介绍了两种情形：一种是公司商业模式良好，现金流充沛，本身就具有多元化投资的意愿。另一种则是创业型公司引入了一些机构股东，如果融来的资金闲置在账上，会被视作一种资源浪费。
“有些公司会在非常晚期或者上市之后才设立战略投资部门，因为如果资金利用率不高，机构股东可能会与管理层就此问题展开讨论。”
更为务实的原因是“花小钱办大事”。有些公司自身正处于成长阶段，没有过多的精力去涉足新产品或新技术领域。那么投资便成为一种相对适宜的选择，通过投资，企业能够在意向赛道上提前布局并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，更何况投资早期项目并不需要投入太多资金。
如此看来，CVC 不仅算不上“不务正业”，甚至可以说应当成为企业的标配，它既能为企业带来财务回报，又能实现业务协同甚至完成战略层面的布局。
但现实却极为残酷，在当前“VC 内卷”的环境下，缺乏行业话语权的 CVC 可能在成功的第一步就遭遇困境：无法将资金顺利投出。
资本丛林生存法则
与纯粹的财务投资机构相比，CVC 的特点集中体现在“产业”二字上。“产业”既可以表现为实实在在的资源，也体现为无形的认知以及同行之间的默契与精神。
据了解，实力强劲的 CVC 能够以最为直接的方式为被投公司提供支持，例如给予订单、协助改良技术，或者凭借在供应链上的话语权，为被投公司降低成本、提高效率。
“优质的供应链有着自身的排产周期。创业公司若单打独斗，可能连排产都难以实现，成本也会居高不下。”
类似的案例众多。华为旗下的哈勃投资对芯片企业思瑞浦进行投资后，思瑞浦成为华为 5G 基站信号链芯片的核心供应商，来自华为的订单使其收入和利润均实现了显著增长。一位 CVC 母公司的创始人也曾表示，凭借多年积累的行业关系，只要被投公司想要获取哪家大公司的订单，他都能够直接将对方的高层决策者“拉来进行沟通交流”。
简而言之，除了资金支持外，能够直接助力项目发展是 CVC 的核心优势所在。巨头固然拥有行业号召力，但年轻选手也并非毫无机会。
在这方面，元气森林和挑战者资本是值得关注的典型样本，两者常常以“双核”联动的模式出现在资本市场，被投企业与元气森林之间也会产生相互促进的作用：
今年 1 月，元气森林入股观云白酒，观云白酒此前曾获得唐彬森的天使轮投资，同时也接受过挑战者资本的投资。据新浪财经等媒体报道，经过此次融资，观云白酒将获得元气森林的渠道支持——后者历时四年建立的 18.3 万个终端销售渠道。
同样在今年年初，元气森林还收购了山鬼鸡汤 78% 的股份，这也是挑战者资本曾经投资过的项目。山鬼鸡汤旗下的餐饮门店，有可能成为元气森林智能冰柜潜在的落地场景。
资源支持是实实在在的。而对于那些无形的认知和同行精神，则需视每家 CVC 及其母公司所在行业的具体状况而定。
一般而言，相较于纯粹的财务投资机构，长期深耕于特定产业的 CVC 更加专注，对项目具有更敏锐的洞察力，能够更高效地挖掘一些优质的潜在项目。李华介绍说，企业开展 CVC 业务的便利之处在于可以沿着供应链的上下游去探寻项目，通过一次合作，就能清楚了解对方的技术究竟处于何种水平。
“项目的工艺稳定性、先进性以及技术壁垒如何，这些都能够在实际合作过程中得到验证，然而财务投资机构却不具备这样的验证过程。”
除了能够发掘优质项目外，更“懂行”也是吸引创始人的因素之一。此外，以业务布局为驱动的 CVC 对估值增长相对更具耐心，这些因素在项目寻求投资方时都可能成为考量要点，即双方是否能够契合，是否能够长期携手合作。
从某种意义上来说，CVC 和财务投资机构并不处于同一个竞争维度。在李华看来，财务投资机构无论公关宣传做得多么声势浩大，宣称自己投后赋能多么厉害，实际上都不如直接的流量、供应链、订单支持来得实在。因此，有些财务投资机构在投资项目时，也期望同时有 CVC 能够参与进来，实现“有钱大家一起赚”的局面。
CVC 拥有资源优势、产业洞察力，还能在情感方面有所建树，似乎可以在资本丛林中走出一条差异化的竞争道路。但不可忽视的是，资源存在规模和优劣之分，激烈的竞争也会导致项目估值不断攀升。此外，并非每个项目都急切需要产业资源支持，不同阶段需求各异，有的企业在特定阶段可能更需要头部机构的品牌背书。
中腰部 CVC 在几乎所有方面都不占据优势。在巨大的资源和资金差距面前，在资本巨鳄和巨头 CVC 的阴影笼罩下，留给中腰部公司的发展空间极为狭小。
李华直言：“优质的项目，基本上都被头部基金和巨头 CVC 收入囊中，中腰部机构最多只能分得一些残羹剩饭。”
多位 VC 从业者提到这样一个现象：与去年消费行业新项目不断涌现的情况相比，今年行业更多的是中后期融资，整个一级市场呈现出明显的“寡头化”趋势，中小型机构的生存难度日益增大。
说到底，这注定是一场属于大玩家的游戏。
时代合谋里，没有中小 CVC
从鲜有人知 VC，到企业纷纷投身股权投资领域，实际上仅仅过去了不到 30 年的时间。
1992 年，美元基金 IDG 进入中国市场，此后众多外资投资机构开始在中国市场活跃起来。BAT 在 90 年代末和 21 世纪初创立并崛起，借助国内股权投资市场发展的契机，在资本的加持下实现了高速发展。2000 年至 2010 年期间，曾经的创业代表 BAT 摇身一变成为投资人，开启了 CVC 业务。此后，越来越多的互联网、科技企业纷纷加入这一行列。
企业纷纷涉足 VC 领域是时代发展的必然结果。《合伙企业法》、《基金法》为人民币市场奠定了制度性基础，创业板和科创板丰富了企业的上市渠道。与其说实业老兵转型投资是“活到老学到老”，不如说是一场与时代的默契配合。
“创而优则投”，市场的日益完善以及企业对增长的无限渴望，使得进军 VC 成为越来越多企业的选择。但真正能够从中获利的只是少数，成功往往青睐那些规模大、实力雄厚的参与者。与之相比，中小 CVC 的命运或许更多的是成为裹挟在时代巨浪中的微小沙砾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