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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圳正加速朝东、西方向拓展,深中通道开通使‘深圳向西’更明确,深汕特别合作区投促大会上比亚迪的签约则加粗了‘深圳向东’的线条。在此背景下,一个新问题出现了:深莞惠都市圈的其他城市该如何发展?
不久前,广东推动新一轮经济地理格局重塑,着力点放在了惠州。根据相关意见,惠州成为广东针对单独地市发展意见中唯一定位‘新增长极’的城市,且是唯一非万亿、非经济特区、非省域副中心的‘三非’城市。
惠州有何特别之处?去年其 GDP 为 5639.68 亿元,位居全省第五,前四城市均已突破万亿,惠州‘断档’明显。而在经济总量仅次于广东的江苏,位居第五的常州去年 GDP 已破万亿。在外界看来,惠州最大的吸引点在于‘地’。惠州土地面积约占整个大湾区的 1 /5,相当于广深莞三市土地面积之和,但土地开发强度仅为 11% 左右,海域面积更是广深莞三市海域面积的 3 倍多。
万亿目标
产业是惠州的代表性标签。与现有经济体量相比,惠州工业表现突出。早在 2021 年,惠州工业总产值就已突破万亿,成为广东第五个万亿工业城市。根据当地预计,到 2025 年全市工业总产值还将进一步突破 2 万亿元。
聚焦细分领域,暨南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胡刚认为,惠州石化能源新材料、电子信息两大产业比较成型,是打造全省新增长极的重要基础。近年来,惠州反复提出要打造更具核心竞争力的石化能源新材料、电子信息两大万亿元级产业集群,这一目标也被写进上述意见当中。对比此前广东针对其他城市出台的相关文件,除东莞曾被赋予打造电子信息一大万亿级产业的目标,其余城市均无明确的万亿产业规划。
惠州瞄准万亿产业的底气从何而来?数据显示,去年,惠州电子信息和石化能源新材料产业产值分别达到 5266 亿元和 3479 亿元,两大产业产值占规上工业总产值比重超 65%。按照规划,到 2025 年,电子信息和石化能源新材料两大产业集群产值将分别达 8500 亿元、6000 亿元,为打造 2 个万亿级产业集群奠定坚实基础。
在高增长预期的背后,同为受周期影响明显的两大产业,如今在惠州呈现出上升的迹象。今年初,珠三角多市经济数据出现‘开门红’,电子信息产业的复苏被认为是主要因素之一。一季度,广东电子信息增速同比增速达到 18.2%,同比骤然攀升近 15 个百分点,扭转一年多稍显颓势的局面。其中,深莞惠增长尤为突出,深圳、东莞电子信息制造业同比分别增长 16.7% 和 22.4%,惠州电子行业也增长 15.9%。
根据广东省工信厅电子信息工业处处长蓝艾青此前分析,今年以来,全球贸易呈现回暖迹象,东南亚、拉美等新兴国家市场需求扩张,包括手机、彩电等在内的消费电子市场内外需求逐步改善,人工智能、卫星通信、折叠屏等新技术驱动行业迭代和创新,在促消费、设备更新等政策推动下,广东电子信息业将持续稳定向好的态势明显。
如果说电子信息产业是深莞惠三市共享产业发展历史的代名词,那么在石化能源新材料产业上,则更能展现出惠州因产而兴、随产业起伏而螺旋上升的独特历程。惠州石化产业的关键起点是中海壳牌项目的落地。惠州首任市委书记邓华轩曾回忆,上世纪 80 年代,深圳刚从惠阳地区划出并设立经济特区,当时的惠阳地区一度面临‘没有工业’的发展瓶颈。同一时期,中海壳牌在华南考察选址,并与东莞对接,惠阳地区颇具魄力地将项目‘抢’了过来,并由此造就了‘80 年代看深圳,90 年代看惠州’的说法。
但‘无中生有’之后,惠州产业发展并非一帆风顺。由于种种原因,经历 12 年谈判,2000 年中海壳牌项目才正式签约落户大亚湾;10 余年后,由于缺乏后续石化大项目投产和石油价格持续走低,惠州也经历了数年石化产业负增长。一个新的节点出现在 2020 年。自当年起,埃克森美孚化工综合体、恒力(惠州)PTA 项目和中海壳牌惠州三期乙烯项目等龙头石化项目先后开工,带动惠州石化产业再度迎来发展机遇期。
重构‘底盘’
惠州‘突围’的另一个关键落在对深合作上。去年底,《深圳都市圈发展规划》印发实施,惠州全域入圈;今年 4 月,《惠州市推进粤港澳大湾区建设 2024 年工作要点》对外发布,以 52 项措施推动惠州深度融深融湾。对接深圳仍是惠州发展的重要优势,对于打造新增长极,‘支持惠州与深圳在更大范围、更深层次加强产业协作,加快承接产业有序转移主平台建设’同样也是重点。
但从近期多则消息来看,惠深通道联通似乎慢了一步。先是佛莞城际即将开通运营之际,惠州交通运输局回复市民问询时提到,惠莞深城际惠州段仍处于前期各项工作的推进当中,惠州与广州的城际铁路联通明显快于惠州与深圳;后是深圳发改委回复网友问询时提到,深圳轨道交通 14 号线延长线暂时无法启动建设,‘深惠地铁’也暂时‘搁浅’。
在此情形下,惠州要通过做强产业,重构深莞惠合作‘底盘’。早在十余年前,时任惠州市委副秘书长、政研室主任邬柳成就曾分析指出,推动惠州参与深莞惠协作,有赖于其融入协作的战略。‘只有既吸引、又接受辐射,才能产生有机融合,否则就是一厢情愿的‘单边战略’’。
大湾区城市的协同逻辑,又恰好是一种注重‘双向奔赴’的产业逻辑。大湾区与国际湾区联通方式有所差异,比起因通道和高校形成网状链接的硅谷,大湾区的联通更多是一种产业的联通,换言之,产业经济要素资源的配置需求对于城市协作关系产生了更强的影响。
比如,即便深中通道已建成通车,并不意味着深圳和中山的产业合作就能迅速成势。胡刚不久前曾前往中山调研发现,当地已经落户不少用以承接深圳产业转移的园区,但真正落地的项目还比较少,园区方对于吸引项目也十分急迫。据他分析,目前深中两市所处的区域发展阶段尚以深圳聚集为主,产业外溢效应可能还需要长达数年时间释放。
在这一点上,惠州也不乏教训。此前有当地媒体分析,过去,由于认为‘大树底下好乘凉’,惠州曾在发展上依赖深圳,耽于守成,在产业承接中落于下风,即便深圳发展到一定阶段后,制造业呈现‘溢出效应’,但一些‘三来一补’制造加工企业并没有选择惠州。
对于承接方来说,只有具备了一定的产业发展基础,理论上的深圳‘外溢’才可能变成现实的产业延伸。眼下,惠州已经找到扭转过去失误局面的施力点。一个极具代表性的例子是,基于惠州电子信息和石化能源新材料两大产业集群的融合,一个新能源电池的产业集群在惠州加速成型,其中一部分原因正是由于比亚迪、欣旺达、拓邦电子等深圳、东莞新能源电池产业,将产线转移到惠州,构成了当地产业的重要组成部分。去年,惠州新能源电池产值达 1175 亿元,成为惠州又一产业增长点。
新增长极
如果站在整个广东当下产业发展的大势来看,此次对惠州的新一轮谋划,意义还不止于提升城市经济、推动区域协同发展的既有目标。在 2020 年《广东省发展绿色石化战略性支柱产业集群行动计划 (2021—2025 年)》发布三年后,《广东省发展绿色石化战略性支柱产业集群行动计划 (2023-2025 年)》对外发布。如此密集出台文件,足见广东对绿色石化产业的重视程度。
一个原因如中国石油和化学工业联合会副会长傅向升分析,石化产品和石化材料不仅关系到人们的衣食住行等日常生活,而且涉及高端制造业、战略性新兴产业以及航空航天和国防军工等国家安全领域。比如,高端精细化学品和专用化学品关系到广东省乃至全国电子信息、新能源、高端制造领域是否会被‘卡脖子’;化工新材料、高性能纤维及其复合材料、高端涂料和膜材料等,直接关系到广东省乃至全国的汽车、轨道交通、大飞机、新能源、无人机以及船舶等高端制造、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制造水平。
而惠州恰能充当整个大湾区制造业上游材料创新的重要源头。在广东全省的五个石化基地中,惠州大亚湾是唯一的国家重点建设石化产业基地。2019 年,时任惠州市委书记李贻伟曾提到,随着美孚、壳牌两大项目落地,惠州在石化新能源的上游布局基本能完成 80%,炼油能力将会进入世界前 10。
在他看来,‘在未来的国际竞争中,中国制造业转型升级将面对两大核心难题,一个是设备,另外一个是原材料。珠三角作为广东的制造基地,这方面同样是短板,惠州要在化工类原材料的发展上,做出自己的贡献。’
从某种意义上说,通过‘联动全省石化产业’,惠州‘新增长极’的定位还包含了更多内容,比如,从材料和能源领域赋能全省制造业的转型升级,从而探索出新的增长动力。而与此类似,同样受到外界关注的是,惠州能否转变现有的产业发展模式,进一步找到增长的内生动力?
与珠三角城市民营经济发展策略不尽相同的是,惠州更倾向于依赖本地国企和引进大项目,并以此建立起如今的产业体系。在胡刚看来,如今,比起承接已经有一定体量的项目,惠州更需要设法吸引创新型企业,在现有‘深圳研发、惠州制造’框架中找到新的突破口。
他举例说到,在硅谷,不少创新型企业倾向于在旧金山之外的湾区城市扎根,这些城市创业成本较低,能解决创新型企业初期的资金问题,并且不同于大城市的景观环境格外受创业者欢迎,反而有助于创业文化的形成。一种观点是,如果把广深科技创新走廊看作广东创新发展的‘第一岛链’,那么惠州就处在‘第二岛链’上,对刚刚孵化出来的成长型创新企业有较大的吸引力。关键要研究如何打通跟‘第一岛链’的连接点,让更多的创新资源在惠州聚起来、活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