商汤股价解禁日暴跌,AI创业路在何方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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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月 30 日,港股市场风云突变,市值高达 2000 亿港元的“AI 第一股”商汤科技股价犹如自由落体般直线跳水,盘中一度暴跌至令人咋舌的程度。最终收盘时,股价定格在 3.13 港元 / 股,跌幅高达 46.77%,已然跌破了 3.85 港元的发行价。仅仅一日之间,公司市值便蒸发了近 920 亿港元(约合 785 亿人民币),市场为之震动。

到了 7 月 4 日,截至记者发稿时,商汤科技的股价更是进一步下滑至 2.61 港元 / 股,下行趋势丝毫没有放缓的迹象。

业内人士剖析,商汤科技此番股价的暴跌,或许与公司规模巨大的股票解禁脱不了干系。在商汤科技上市之前,其投资者以及基石投资者手中持有高达 233 亿股,这一数量占据了公司此前新股发行总股本的近 70%,占商汤科技实际总股本的 3.1%。

就在解禁当天股价大跌之前,商汤科技曾发布公告称,公司高管及若干管理层做出了自愿禁售的承诺,试图向市场传递出管理层对集团长期价值及前景充满信心的信号。然而,令人遗憾的是,这一公告似乎并未能够挽回资本市场的信心,股价依旧一路下探。

早在去年商汤科技 IPO 之前,就有投资人指出,“AI 四小龙”的业务正逐渐与海康、大华等安防企业趋同。

“AI 公司和安防企业的估值体系存在着巨大的差异,常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:VC、PE 以 AI 公司的高估值投资了一家类似于海康的安防系统集成商,最终导致一二级市场的估值倒挂。”

二级市场的这种悲观情绪是否会传导至一级市场呢?对于 AI 赛道的创业者而言,在当前这样复杂的大环境下,又该做好哪些准备呢?

对于投资人来说,当下是否是一个适宜的投资机会呢?

为此,第一时间采访了科技领域的投资人和创业者,探寻他们对于商汤暴跌背后 AI 创业的看法。

从历史的长河中可以发现,每当处于经济大调整时期,巨头公司往往会遭遇“创新者的窘境”,从而回归主业,收缩创新业务。而此时,却反而为 AI 等新兴领域的初创公司开辟出了市场空间。

弘毅资本董事总经理邱谆向表示,不只是在国内,近期美国二级市场的表现也呈现出类似的态势,这些负面情绪确实会传导至一级市场。

今年以来,美股三大指数——纳斯达克指数、标普 500 指数和道琼斯指数均持续下跌。其中,纳斯达克指数今年累计下跌幅度高达 30.8%,创下年内新低,已接近两年前的水平;标普 500 指数和道琼斯指数分别下跌了 21.6% 和 16.4%,同样创下年内新低,跌至一年前的水平。

二级市场的萎靡不振,也开始对一级市场产生影响。

Preqin 的数据显示,今年前 4 个月,中国风险投资交易规模较上年同期大幅下降 44%,降至 247 亿美元。中国并非个例,全球范围内都出现了投资放缓的趋势,整体同比下降了 11.7%。美国和英国则分别下降了 22.9% 和 17.3%。

邱谆发现,最近美国 VC 对硅谷科技公司的投资出现了两个显著变化:

其一,据 Pitchbook 数据显示,今年一季度,约有 5% 的融资事件属于 Down Round(流血融资,即新一轮融资对公司的估值低于之前的估值);

其二,在美国,有一个词汇叫做 dirty TS(Term Sheet,投资意向书),这意味着创业者在当前需要接受更为苛刻的 TS 条款。

总而言之,创业者面临着艰难的抉择,要么降低估值,要么接受更为苛刻的 TS 条款。

“在国内,也正呈现出类似的趋势。”邱谆说道。2022 年融资需“小步快跑”

当二级市场的悲观情绪传导至一级市场后,创业者应当如何应对呢?

邱谆建议,创业者需要在增长与生存、可延续性之间寻找到一个平衡点。在此之前,创业公司通常的做法是全力追求增长,采用跑马圈地式的烧钱策略。例如,互联网公司经常提及的 Growth Hacking(增长黑客,可理解为运用数据驱动增长)。

按照硅谷的传统金律,要确保 18 – 24 个月的现金流安全,这件事在以往可能并未受到如此高度的重视,但在当下却变得至关重要。

在宏观经济下行的周期中,创业公司必须优先考虑生存问题,而不能再像过去那样一味地烧钱。

具体而言,一是要做到降本开源;二是即便身处资本寒冬,也要尽可能地抓住融资机会,把握好融资节奏。在这个过程中,要依据企业自身的现金流状况,及时对融资额进行调整,做好应对上述两个变化的思想准备。

云岫资本董事总经理宋旭文在年初就曾指出,2022 年伊始,观望情绪便已再度浮现,投资数量或许不会出现大幅增长,投资金额会呈现向两端集中的态势。创业公司在中间成长期的融资将面临较大挑战,投资方能承受的估值体系会有下调的压力。

面对 2022 年复杂多变的市场环境,他建议 AI 等科技企业将“拿到合适的钱”以及“交易的确定性”作为首要目标,不要过度纠结于估值,避免融资周期拉长、陷入融资极度困难的境地。如果想要快速获取资金,那么战线务必紧凑,采取小步快跑的方式。

“在大环境不确定性较高的情况下,我们采取的是小步快跑的融资方式,轮次相对会多一些。”感图科技 CEO 朱磊对说道。

他还指出,融资过程中难免会出现一些突发状况。以感图科技今年 4 月刚刚公布的 C 轮融资为例,实际上在去年年底就已经敲定,但由于各种因素的影响,流程一直未能走完。

3 月初,公司预见到疫情可能会带来一些不利影响,于是果断放弃了一些推进节奏较为缓慢的机构,最终在封控前完成了全部的流程与手续。

“如果不是当时的预判和果断决策,可能受到的影响会更加严重。”现在并非糟糕的投资时机,但风险会放大

对于投资人来说,当下并非一个糟糕的投资时机,大家并未过度悲观。

邱谆指出,对于科技项目的早期投资而言,短期的市场波动并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。虽然二级市场的情绪会传导至一级市场,但从理论上来说,真正的 VC,尤其是早期 VC 不会过度紧密地关注大盘走势。

早期投资本身就是一项长期的事业,需要跨越多个周期,当下正处于下行周期,但未来肯定会迎来上升阶段。一般来说,早期项目的投资周期较长,美元基金的存续期可达 10 年或以上。

“现在所发生的一切,关键在于看其是否会对未来 10 年乃至更长远的时间产生影响,不必在周期问题上过于焦虑。”

邱谆还表示,整个 AI 赛道目前仍处于早期阶段,VC 投资的不仅仅是早期项目,很多时候更是一个早期行业。

尽管 AI 行业已经涌现出了商汤、云从、格灵深瞳等上市公司,但这并不意味着这是一个已经被完全验证过的成熟行业。

从长期的视角来看,AI 行业涉及到各个行业的数字化进程,其内涵和外延正在不断地扩展。商汤所代表的仅仅是最早一批涉足机器视觉领域的公司,AI 行业依然存在自然语言处理、GPT 大模型、AI 计算芯片等众多新的发展机会。

从美国的历史经验来看,往往在大的经济调整时期,巨头公司更容易遭遇“创新者的窘境”,从而回归主业,收缩创新业务。而此时,恰恰为 AI 等新兴领域的初创公司创造了市场空间。

元禾原点管理合伙人、创业邦创业导师费建江告诉,在现阶段,通常会通过两个方向来判断科技类项目的质量:一个方向是项目是否拥有颠覆性的创新技术;另一个方向则是项目是否具备深入的行业应用价值。

如果创业者拥有颠覆性的、革命性的技术,他们会着重关注整个技术的创新能力,以及创业者的背景、资历与创新的匹配程度;如果项目是在整个行业的深度应用领域,他们更关注的是对行业的认知和理解,以及在行业中的扎根深度。

“大部分科技项目的最终归宿可能都是智能化,如果仅仅因为商汤这一个案就对 AI 整个行业产生悲观情绪,那么到最后可能就会陷入无项目可投的困境。”邱谆说道。

所以,投资人不应该在 AI 领域进行过多所谓谨慎的调整,只是以往更多关注的是机会,而现在看到更多的是风险,需要在生存能力方面进行更多的考量。

这也就意味着 VC 投项目的标准变得更高了。

邱谆表示,尽管投资项目始终存在风险,但在当下,风险会进一步放大,这就要求必须要寻找到风险更加可控、生存能力更强的公司。再结合此前的“一要团队强,二要增长扩张能力强,三要短期之内可能还需具备造血能力”等条件,如此多的条件筛选下来,符合要求的完美项目极为稀少,这也导致很多机构不太敢轻易出手投资。

前段时间,腾讯开展了一项问卷调研,了解国内投资机构在今年上半年出手项目的数量情况,结果发现填写问卷的机构里面,投 10 – 20 个项目的机构大约占 2.1%,投 20 个以上项目的机构仅占到 1%,也就是说今年上半年投 10 个以上项目的机构实际上仅占 3%。

费建江透露,今年上半年元禾原点大概投资了 13 个项目,而去年一整年则投资了 51 个项目。

“在这样的大环境下,就要求投资人在考察 AI 项目时,要关注这家公司自身是否具备一定的生存意识,不能在融资之后就毫无节制地疯狂烧钱,一味地追求扩张,只讲增长的故事。”邱谆指出。

特别是受到疫情的影响,ToB 公司的很多客户都来自传统行业,当这些买单的客户自身都难以生存时,连锁反应自然会传导至 ToB 公司。

同时,当 AI 公司的估值变得更加合理,更具性价比时,投资机构也能够拥有更大的风险承受度。

“随着疫情形势逐渐向好,VC 终究是要出手进行投资的,这是它的本性使然。”邱谆说。不会烧钱的科技公司,可能不是一家好公司

由于前期投入巨大,AI 公司普遍面临着巨额亏损的状况。

“全球近 90% 的人工智能公司仍处于亏损状态,中国 AI 产业链中 90% 以上的企业也都处在亏损阶段。”工信部赛迪研究院副总工程师安晖曾如此表示。

依据公开市场数据,在港股上市的商汤科技 2019 – 2021 年累计亏损高达 343.03 亿元,云从科技在 2019 – 2021 年累计亏损 23.21 亿元,旷视科技 2018 – 2020 年累计亏损 127.66 亿元,依图科技 2018 – 2020 上半年累计亏损 61 亿元。

费建江对谈到,AI 产品在初期进行商业拓展时,会面临来自客户成本方面的压力。在这个阶段,产品价值还无法得到市场的充分认可,因此需要牺牲一部分利润来培育市场。

邱谆也指出,在经济上行期,科技公司的发展模式在一定程度上需要依靠烧钱来进行跑马圈地,采用先免费再付费的模式或者低价策略来吸引客户。

例如,PLG(由产品驱动的增长)类公司的核心要点之一就是先用免费试用版吸引用户使用,一旦用户产生粘性后再开始收费。前期的免费版、试用版,实际上就是一种补贴行为,这在科技行业中难以完全避免,而补贴就意味着要烧钱,所以刚开始必然会出现亏损。

实际上,这与 ToC 的增长逻辑是相通的,就如同微信、抖音在发展初期不进行商业化,所有的研发、运营、市场投入其实都是在烧钱。

在全球范围内,科技巨头发展新业务无一不是依靠“烧钱”。云计算行业的领军者亚马逊 AWS 历经十年才开始实现盈利。阿里云也是在熬过了 12 年之后,才首次实现年度盈利。

2011 年,马云在内部讲话中称,“每年给阿里云投 10 个亿,投个 10 年,做不出来再说”。

除了资本的投入,在营销端还要大打价格战,这是国内外大厂屡试不爽的策略。亚马逊 AWS 曾经降价 80 多次,尤其是在与 IBM、微软、谷歌争夺市场的关键时期,更是 3 年连降 12 次。

邱谆谈到,虽然前期每年会出现巨额亏损,但随着客户数量的不断增加,边际成本会逐渐降低,当挤掉竞争对手,形成头部效应之后,便能够实现赢者通吃。一旦经济模型转正,后期的盈利能力将十分惊人。

“如果刚开始就过于谨慎,一上来就妄图盈利,不敢烧钱扩张,不敢进行营销投放,那么很快就会被竞争对手击败。”

所以,在科技行业,很难一上来就实现盈利。

对于科技行业的创业公司而言,大部分 A 轮公司甚至不一定有营收,投资人一般要到 B 轮,甚至 C 轮以后才会真正关注盈利情况。

“特别是像 AI 等前沿科技行业,盈利的时间点会非常靠后,甚至像寒武纪、图森未来在上市之后仍然未能实现盈利。”

邱谆认为,企业生存的方式多种多样,不一定完全依赖于盈利,过早地追求盈利,往往会对规模性的增长造成损害。企业可以通过降低成本、获取融资等方式来实现生存。因此,生存能力和盈利能力不能简单地划等号。

对于生存问题,费建江将创业比喻成一场“马拉松”。

他指出,AI 等科技创业者需要具备一种长期“抗战”的心态,在这种心态下,有两点至关重要:

第一,创业者的信心。在创业过程中,信心绝不能动摇,否则创业将会面临诸多困难。

第二,是否能够凝聚整个团队,使大家一致认同你的目标,并朝着这个目标共同努力。

正文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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