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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久以来,国人审美被“星巴克绿”“蒂凡尼蓝”统治,近年来,随着一套书籍出版,“暮山紫”“天水碧”“海天霞”“东方既白”等独具华夏文化底蕴的色名正逐渐替代它们。背后之人是郭浩,一位中国创业者、投资人,他正从传统文化中挖掘“中国人自己的色彩”,坚信以“中国色彩”赋能商业能创造更大价值,让“中国传统色”成为国人文化通识是其毕生追求。
2020 年 10 月,《中国传统色:故宫里的色彩美学》正式出版。在郭浩心中,这大概率会是本“冷门”书籍,却一版再版,12 个月销量突破 57.8 万册,在纸质书刊渐趋式微的当下,堪称“现象级”。2021 年 4 月,郭浩又推出《中国传统色:色彩通识 100 讲》,豆瓣评分达 8.4 分。今年,这位被全网催更的“好色之徒”再度推出新书。
郭浩有着丰富的经历,是连续跨界创业者。大学就读经济系,毕业后在一线银行担任外汇交易员,还翻译了国内第一部投资银行专著《金融体系中的投资银行》等多部热门财经著作。2000 年,他创办汉扬传播,成为“跨界营销传播整体解决方案”的领军企业,英特尔、微软等都是其客户。2012 年,汉扬被 WPP 收购,郭浩实现“一定程度上的”财务自由。此后,他涉足影视领域,担任长影集团北京影视中心主任时,策划出品了《老男孩》《小时代 4》《北平无战事》等知名影视作品。
2016 年前后,郭浩意识到影视文创衍生品市场前景广阔,创立“神马娱乐”和“神马好玩”两家公司,却因缺乏合适 IP 而苦恼。与故宫文创的相遇让他如获至宝,在推进“故宫大婚”IP 化过程中,他发现故宫文创缺少指导性符号体系,遂萌生创作一本故宫色谱的想法。
起初,郭浩甚至怀疑这本书能否出版,因其类似 VI 手册或资料整理,当时打算印 3000 本。但市场反馈超出预期,《故宫里的色彩美学》叫好又叫座,豆瓣评分 8.3 分。社交平台上更是惊喜不断,小红书上“中国传统色”相关笔记超 4 万篇,众多设计师用自己的理解演绎中国传统色;抖音等平台上,以该题材为蓝本的短视频比比皆是,且 99% 都是自发的。“无可比拟的意境之美”,是社交平台上一位设计师对“中国传统色”的评价。“美”是多数读者阅读后的第一反应,同时,这本书也唤醒了国人内心传统文化的复归。
“夜雨染成天水碧,朝阳借出胭脂色”,“天水碧”是《韩熙载夜宴图》中舞动的绝色,也是南唐李后主独特的审美意趣。“潦水尽而寒潭清,烟光凝而暮山紫”,“暮山紫”是黄昏时刻山间烟雾与夕阳落照的交织,也是王勃眼中天地万物的壮阔与寂寥。“烂漫花棚锦绣窠,海上霞色上轻罗”,“海天霞”是海天之间的霞光万里,也是明代宫廷内追求的“流行色”。
第二次“跨界创业”取得阶段性成功,郭浩有了持续做下去的动力。他在《中国传统色:色彩通识 100 讲》中用更通俗易懂的故事化语言讲述传统色,下个月《中国传统色:国民版色卡》也将面市,该书对标日本企业出版的《中国的传统色》色卡,郭浩暗自较劲想要超越。他透露,“敦煌色彩美学”和其他传统色谱系相关书籍已付梓,将陆续在今年下半年出版。原本“试试看”的书即将形成“一个谱系”,原本出于热爱的一时兴起,变成了毕生事业。
郭浩认为,除持续挖掘传统色,更重要的是让传统色日常化、成为社会通识。为此,他付出诸多努力,让书籍颜色还原传统色本真,拍摄三期苏州工匠视频讲述传统色来龙去脉,甚至为自己喜欢的五种传统色与抖音合作歌曲,还为“暮山紫”填词。他觉得让中国传统色传播开来的关键在于让大家意识到“美学和我们的关系”,“这不该是教育,是耳濡目染”。
提到色彩体系,绕不开潘通公司。它成立于上世纪 50 年代,靠研究色彩和标志性色卡成为色彩领域权威,通过公布年度色彩“制造流行”,“星巴克绿”“蒂凡尼蓝”等都是其手笔。当被问是否“要做中国的潘通”时,郭浩明确否认。他表示潘通是工业化社会标准化的色卡,中国传统色来自工业社会之前的农业社会,源于天地万物、衣食住行,不是简单数字。
当前,郭浩对“中国传统色”的商业落地持“顺其自然”态度,乐于和与色彩强关联的品牌联合,如晨光文具与“中国传统色”有联名笔和油画棒,他很高兴小朋友使用中国传统色。但系统性商业合作有待中国传统色进一步成为社会“通识”,“现在已有不少老师和大中小学生日常中用到我们的色名,但还不够”。一旦时机成熟,他会在更高维度经营中国传统色实体,与美妆、瓷砖、涂料等色彩强相关知名企业合作,不排除深度捆绑形式,关键是“我们的色彩可以赋能它”。
另一方面,他考虑打造类似博物馆或文创中心的实体,“我希望公众对中国传统色的了解建立在可触摸、可沉浸的基础上,要眼见为实”。与潘通不同的是,他从未对中国传统色做过任何商业保护,包括色名和色值。他认为色名来自古代中国人智慧,不属于个人;至于色值,以操作系统“开源”作比,开放是让更多人熟悉运用中国传统色的最好方法。
事实正如他所料,很多设计师和品牌开始运用中国传统色的色值和色名,如六必居用“绀蝶色”形容自家酱菜产品,这是郭浩首次发掘的色名,虽无商业合作,但他乐见其成。郭浩表示“短期的经济效益不用我去追求,因为市场需求强烈存在,每年都在以惊人速度增长,但更高远、看似务虚的东西必不可少,要埋头为传统色的谱系搭建、日常化应用的传播做基础工作,不能让中国传统色变成泡沫化、很快死掉的东西”。
“作家”身份之外,郭浩还是文创领域投资人。他参与投资的“小天下时代文化”代理传统色书籍出版,当被问及是否考虑通过投资构建传统色产业生态时,郭浩坦言:“中国传统色会有更大商业前景,不是我个人小规模投资能解决其未来发展的”,他的想法是“去拥抱行业里做得更好的垂直品类,比如纺织品、食品,我们的结合会让中国传统色有更好未来”。
郭浩总体是个顺其自然的人,在过往人生经历中亦是如此。作为跨界者,他极其成功,这成功看似偶然,实则必然。从工业化时代走来的潘通将色彩标上号码,而脱胎于中国农耕文明的传统色,要在信息时代焕发光彩。若不是郭浩丰富的行业经历,很难想象如何将这件深植美学、埋藏于历史的事情推向大众日常。“色彩源自传统,致敬未来中国”,是郭浩多次提及的 Slogan,他举例“色彩是美学的基础,就好像芯片之于 IT”。
但“顺其自然”的反面,他又是个“疯魔”的色彩研究者,常埋首典籍数日,家人说话都听不见,写作时更是“与世隔绝”。即便如此,郭浩认为做传统色事业,最难的还是阅读量。很多古籍未数字化,尤其是宫廷档案,他在埋头苦读中常有惊喜发现。《故宫中的色彩美学》收录 384 种颜色,《国民版色卡》有 365 种颜色,他在卷帙浩繁的典籍中打捞寻觅,但“这只是冰山一角”。
这件事辛苦吗?当然辛苦。但过程中会有无数“Aha 时刻”,新发现、新确定都让郭浩兴奋不已。他觉得自己是幸运者,因为“找到了能够持续做下去的事业”。中国传统色系列出版后,出现很多跟风者,甚至盗版。有投资人问郭浩,为什么是他做这件事?郭浩回答:“我坚信会有越来越多人做这件事,但他们需付出比我更大努力,而不是模仿我,我在快速奔跑,全身心投入,每天都忙于构建新高度,走向传统色的更高维度是关键”。
郭浩身后墙上有一幅颜色抢眼的画作,是他一位画家朋友十年前在维也纳的作品。当被问“十年前你就关注色彩了吗?”郭浩说:“每个人都会对色彩有所偏好和关注,人生的最初和最终,我们留意到的都将是色彩”。就像马克思说过的:色彩的感觉是一般美感中最大众化的形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