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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投资领域，有这样一群人，他们隐匿于交易背后，见证着诸多骗局，努力寻找证据，试图为投资机构排除风险，他们就是商业尽调员。
投资骗局的冰山一角
一家管理规模超 25 亿美元的头部美元基金合伙人，每年要看超 250 个项目。他见过最离奇的骗局，是一家西南地区创业公司，为应付投资机构尽调，竟租地方装修出一家“银行”。“柜台小姐”递上伪造的银行流水单，尽调员离开后，演员们散去。这家公司最终因数据造假被公安盯上，投资人这才发现是彻头彻尾的骗局。
电商公司接受 B 轮投资人尽调时，设置两套后台数据。提供给尽调员的账号数据符合增长模型，而另一个账号登录后，发现单量仅为宣称的 1 /30。第三方尽调机构通过交叉核实，拿到真实账号，投资机构得知后取消了交易。
一位人民币基金合伙人曾通过一块木牌发现创始人漏洞。他在与鲜花电商创始人面谈后，前往其云南鲜花培育基地，发现基地门口标识牌木色泛新，油漆像新刷的，经询问农户得知公司刚租用土地，并非如创始人所说拥有产权多年。
尽调的常规与特殊手段
尽调员调查方法“原始”，线上通过资料搜索、数据爬虫找漏洞，线下进工厂、咖啡厅访谈专家等。尽调主要方向包括商业、财务、法律、IT 及创始团队个人背景调查。商业与个人背景调查占尽调预算 60%，也是商业欺诈集中领域。
浑水做空高途集团时，靠数据爬虫发现疑点。分析 2020 年上半年 463217 个登录记录，发现学生多在课程开始前后 5 分钟登录，不符合现实逻辑。高途解释是大班课主讲老师上课前，学生在辅导老师直播间预习，结束后统一切换到大班课直播间。也有机构采用“最苦最笨”方法，在全国抽取城市中小学，随机询问学生家长是否上过相关课程，结果发现高途实际招生量与宣称量“严重不匹配”，但最终浑水等做空机构都失败了。
尽调员常用现场数人、专家访谈等手段。一位教育创业者曾被尽调团队“突然袭击”，5 位尽调员要求提供员工名单并一一核对，还要求员工出示身份证。创始人还被质疑实习生高薪，他解释因实习生是博士。
雷鲁调查服装电商公司日活时，通过离职员工联系到运营负责人，付费访谈后得知日活只有宣称的 1 /3。一家做空机构调查香港上市连锁医药公司，抽样电话访谈发现 40% 店面非直营，与公司披露数据差异大，可能存在直营店收入造假。
对实体企业尽调，现场蹲守有效。2011 年秋天，做空机构尽调员埋伏在西安宝润生物柴油工厂外监控车辆。公司宣称年产能 10 万吨，投资人参观时工厂热闹，但监控 4 个月内仅 6 辆卡车进入，其中 5 辆在参观当天。最终，西安宝润被纳斯达克摘牌，投资大师安东尼·波顿也被牵连。
在个人背景调查上，尽调员会用特殊手段。雷鲁曾查到夫妻创办餐饮公司创始人的婚外情证据，投资人以此要求两人离婚后，离开公司的一方将股份优先转让给老股东。一位教育创业者被要求签“妻子协议”，创始团队为融资不得不签。
投后服务：隐患处理与权益争取
投后尽职调查用于处理投资后未躲开的隐患。当公司业绩增长，投资人和创业者利益紧密；当公司增长停滞或破产，双方关系变化，尽调目标是找出致命问题。
一家美元基金靠投后跟踪调查发现冷饮企业问题。冬天投资，夏天发现品牌冷饮在经销商处积压，销售困难，消费者认可度没创始人说的高。基金未撤资，而是与创始人商量降低估值，争取更多股份。
当公司经营难以为继，第三方投后服务公司为投资机构提供“追债”服务。金木衣曾发现深圳保税区一家公司进口燕窝添加药物未申报，以此要挟创始人回购投资机构股份。
金木衣通过给创始人住址、停车点留信件、发短信等方式，追踪北京世贸天阶办公的影视公司创始人。最终通过其上游合作公司找到创始人。争取对话时，他喜欢对方有反应，最麻烦的是对方不回信息。
有投资机构靠回购协议要回投资款。一家腰部人民币基金合伙人接天使投资人老股，签个人承担无限连带责任的回购协议。后来被投公司经营恶化，接创始人老股的投资机构股份未被回购，而这家人民币基金打赢官司，让天使投资人回购了股份。
尽调的挑战与局限
“尽职调查”最早用于法律抗辩，后扩展到并购、私募股权投资。第三方尽调机构在中国发展 10 余年，与商业欺诈相伴而生。2011 年多家中国公司海外上市被指控欺诈，这一年从美国交易所退市的中国公司总市值是当年 IPO 融资总额的 3.5 倍。
第三方尽调机构客户从美元基金扩展到人民币基金、VC。尽调员需快速熟悉新行业，具备财务知识、访谈技巧等，工作强度大。从业者会因尽调手段感到矛盾，如守在瑞幸门店门口录像等手段可能有法律风险。
尽调员对投资决策影响有限。一家头部尽调机构负责人称，每年至少 20% 尽调订单建议“强烈不建议投资”，但投资机构是否投资及投资多少，不由尽调机构决定。
投资人们考虑更多现实因素。一位美元基金董事曾因估值问题放弃投资一家零售企业，尽管发现其交易额造假。在抢项目阶段，尽调环节可能被省略。2018 年下半年社区团购风口，一家美元基金未详细尽调就投资，后来公司倒闭破产，投资机构无法顺利退出。
尽调时间不断被压缩，找到关键问题难度增大。一位头部尽调公司创始人拒绝在一周内完成共享单车项目尽调，他认为不能砸牌子。雷鲁转型做尽调是为净化商业环境，他希望能带给市场理性，优秀的第三方尽调公司对市场意义重大，诚信优秀的公司会留存，掩盖谎言的公司会消失。
